立春過后，暖意漸濃?！ ?/p>
清晨，陽光一點點灑進屋里。75歲的劉澤琴早已起了床，在廚房忙活。58歲的耿啓連洗漱后坐在床邊，靜靜地望著窗外?！ ?/p>
院子里，一株蠟梅落了花瓣，新長出嫩綠的葉片，陽光穿梭于枝杈間，在地上灑下了斑駁的影子。院子一角正是廚房，透過窗戶，耿啓連能看到劉澤琴忙碌的身影?！ ?/p>
“吃飯了?！眲汕俸傲艘痪?。
做飯時，兒媳耿啓連就站在劉澤琴身旁。圖片來源：南京日報
陽光下，婆媳倆平靜地吃著飯。劉澤琴時不時望一眼耿啓連，有時一個眼神她就知道媳婦想吃什么，給她夾過去?！ ?/p>
這溫馨的一幕讓人難以想象——耿啓連曾是植物人。23年來，劉澤琴步步艱辛、不離不棄?！ ?/p>
“她喊我一聲媽，我就要對她負責”
劉澤琴是江蘇省南京市浦口區星甸街道山西村人。大兒子娶了鄰村姑娘耿啓連為妻，3年后，添了一雙兒女。后在朋友介紹下，大兒子帶著妻子去沈陽做起小食品生意?！ ?/p>
2000年春天的一天，劉澤琴正在地里做農活，突然接到兒子電話：“啓連被汽車撞了，正在醫院搶救，你趕緊來！”
劉澤琴放下農具回到家里，收拾了幾件衣服就往火車站趕去?！ ?/p>
3月的東北寒風依然刺骨，劉澤琴一下車就凍感冒了。醫院里，兒媳躺在病床上，身體插滿了管子，頭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，只露出一張腫脹的嘴和一雙緊閉的眼睛?！ ?/p>
醫生說，病人大腦和頸椎均遭到嚴重撞擊，已經做了顱內手術，就算蘇醒過來也是植物人?！ ?/p>
救？不救？醫生讓母子倆選擇?！爱斎痪?！她喊我一聲媽，我就要對她負責?！眲汕贁蒯斀罔F地回復。
在鎮醫院，劉澤琴陪伴兒媳耿啓連檢查身體。圖片來源：南京日報
為了照顧兒媳，劉澤琴住進了醫院，喂水、打流質、翻身……她親力親為?！ ?/p>
聽說植物人的大腦依然可以感知周圍環境，劉澤琴每天會在兒媳耳邊不停地念叨：“睜開眼吧，家里還有兩個娃子等著媽媽回家！”
一遍又一遍，一天又一天，就在劉澤琴抵達東北的第45天早上，奇跡出現了——耿啓連睜開了雙眼?！ ?/p>
可是，劉澤琴的笑容剛綻放又凝固在臉上。蘇醒過來的兒媳不僅認不出婆婆，就連站在床前的丈夫也不認識?！ ?/p>
醫生說，由于腦部受到了重創，耿啓連身體截癱，基本失去了記憶，智商倒退，就跟3歲孩子一樣?！ ?/p>
兒子受不了壓力，悄悄離開了，劉澤琴卻無法放棄兒媳?！皩O女13歲，孫子11歲，沒有媽媽太可憐了?！眲汕贈]念過什么書，講不出大道理，但在心里她固執地認為：只要人在，家就在?！ ?/p>
幾天后，劉澤琴托人將耿啓連背上了火車，“走，我帶你回家?！薄 ?/p>
“我會像照顧親生女兒一樣照顧她”
回到家，已是初夏，但家里氣氛冰冷。一雙兒女倚在床邊握著耿啓連的手，哭著叫“媽媽”，耿啓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，眼神茫然。娘家人來了，看到女兒忍不住流淚。劉澤琴反而安慰道：“嫁進我家門就是我家人，我一定會像照顧親生女兒一樣照顧好她?！薄 ?/p>
從此，劉澤琴每天凌晨4點起床，伴著星光去田里干活，又沐浴著朝陽趕回來燒早飯。等孫輩吃完后，她再端著特制的流質食物去喂躺在床上的耿啓連?！ ?/p>
為方便照顧，劉澤琴把耿啓連的床搬進了自己臥室。耿啓連不會主動上廁所，劉澤琴夜里起床好幾次，還準備了三四床被子和床單，隨時準備更換?！ ?/p>
耿啓連吞咽障礙，醫生建議“坐著喂”，這可折騰壞了年近六旬的劉澤琴。雙手拉不動，她就用一根帶子綁住兒媳的肩膀，另一頭拴住自己的腰，全身用力拉動兒媳起坐。
每日入睡前，兒媳洗臉、洗腳都是劉澤琴幫助完成。圖片來源：南京日報
按照醫生的建議，劉澤琴終于順暢地喂下一日三餐?？墒呛镁安婚L，她發現兒媳的腿越來越細，又趕忙去醫院咨詢?！ ?/p>
“這叫肌肉萎縮，如果長時間發展下去血流不暢就會有生命危險，你必須扶她下床走動?！贬t生提議?！ ?/p>
每天早晚，劉澤琴在親戚幫助下，架著身體僵硬的兒媳下床，從開始的站立，到后來的拖行；從開始站立幾秒鐘，到后來能架行幾分鐘；從開始走兩步就吐，到后來能走10步……
兒媳腿上漸漸長了肉，劉澤琴卻瘦了20多斤?！ ?/p>
勞累和汗水又一次換來了奇跡。一天早晨，劉澤琴幫耿啓連穿好衣服靠在床邊，剛一轉身，兒媳在沒有攙扶的情況下跟在后面走了幾步，劉澤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?！澳茏呃?！能行走啦！”她開心地叫出了聲?！ ?/p>
在那段日子里，劉澤琴是家里的頂梁柱，種田、操持家務、扶著耿啓連復健……所有重擔都壓在她身上，她連生病都不敢?！ ?/p>
為了貼補家用，劉澤琴去鎮上當保潔員，從家到工作地點要走半小時，每天早上，劉澤琴喂耿啓連吃完早飯后，一路快走去上班。中午休息時，她趕緊回家給兒媳喂飯，再跑回鎮上繼續干活?！耙荒晗聛?，穿壞了7雙鞋?！眲汕倩貞浀??！ ?/p>
十多年的堅守，耿啓連的腿越來越有力，從開始只能走一兩步變成正常行走20多分鐘?！ ?/p>
劉澤琴的白發也越來越多，“日子總會越來越好的?！彼难劾镩W著希望的光?！ ?/p>
“我在哪里，你就在哪里”
雖然行走能力逐漸恢復，但耿啓連還是沒有正常人的意識?！ ?/p>
一開始，劉澤琴下地干活時讓耿啓連獨自待家，她每隔一小時回家看看。一次，劉澤琴忘了鎖門，耿啓連溜了出去，回家看不到兒媳，劉澤琴急壞了，四處尋找，最后在田里發現摔倒后躺在溝渠里的耿啓連?！ ?/p>
還有一次，被鎖在家里的耿啓連發現了一箱蘋果，一口氣吃了十幾個?！ ?/p>
“這樣太危險！”從那以后，劉澤琴無論干農活還是上街賣菜，都會帶著一張小板凳，讓兒媳坐在她視線范圍內?！拔以谀?，你就在哪兒?！彼隣恐欉B的手說。
即使在菜田忙農時，兒媳耿啓連也不能離開劉澤琴的視線。圖片來源：南京日報
這樣相依為命的生活又過了幾年。2014年的一天，劉澤琴到村民家借農具，耿啓連不小心被狗咬傷。劉澤琴回來后看到兒媳左手流血，本能開口詢問：“這是怎么搞的？”
“狗咬的?！惫欉B說?！ ?/p>
劉澤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，又問了一句：“什么？”
“狗咬的?！薄 ?/p>
雖然只有三個字，但劉澤琴驚喜萬分，這是14年來兒媳第一次開口說話?！ ?/p>
醫生說，這是大腦功能正在恢復的表現，可以多帶她去熟悉的地方?！ ?/p>
耿啓連走不遠，為了喚醒她的記憶，劉澤琴特意買了一輛電動三輪車。每隔幾天，她都會載著兒媳上街，去曾經賣過菜的菜場、去耿啓連最喜歡的一家餛飩店……
功夫不負有心人，耿啓連的記憶一點一點恢復了。2019年春節，耿啓連看到來拜年的兒子女兒，叫出了他們的小名?！ ?/p>
如今，年過七旬的劉澤琴已不再種田。耿啓連雖然恢復了一定的自理能力，但仍依賴著劉澤琴，婆婆走到哪里，她跟到哪里，有時婆婆做飯，她就站在灶房里看著?！ ?/p>
劉澤琴也習慣照顧著耿啓連，隔半小時見不到兒媳，就會喊她名字，聽到回答才放心?！ ?/p>
23年來，婆媳倆只分開過一次。去年，劉澤琴因為心臟手術需要住院和療養，將耿啓連送回了娘家。一個月后她回到家，第二天就把兒媳接了回來。
兒媳耿啓連腿腳逐漸恢復后，劉澤琴（右）會帶她在家旁的鄉間小路散步。圖片來源：南京日報
春天到了，劉澤琴為耿啓連制定了“運動計劃”，“她腰椎間盤突出，不能久坐，要多走走路?！?/p>
于是，每天上午和下午，山西村的白墻黑瓦間，人們總能看到，一名七旬老婦牽著一名五旬婦人的手，緩慢行走在鄉間小道上，走過寒冬臘月，走向明媚陽光。（供稿：江蘇省文明辦、南京日報 記者：王茸）
2021年4月
劉澤琴入選“中國好人榜”
